KY作者/fufu編輯/KY主創們大傢好,我是KY作者fufu。少女時期,我曾想象自己可以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他可以和我一起在海邊看夕陽,在摩天輪的最高處看城市的夜景,再迴到傢中和我相擁入睡。是的,“他”。那時候的想象裏,浪漫的事情必須和我心愛的男生一起完成。盡管這些事情閨蜜也能陪著我,但內心總會覺得:和閨蜜一起哪有和心愛的男生一起來得幸福。過去的我好像從未懷疑過這樣的人生:作為異性戀女性,我注定要與男性共度餘生,而我的女性朋友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然而,我事後總會發現,曾經被我認定會與我長期相伴的男性,纔是過客,而她們不是。最孤獨低落的時刻,支撐著我的,是“她”。我曾因此而感到懷疑,我對於閨蜜的情感真的僅僅是友情,沒有一點愛情的成分嗎?可是,一直以來在異性戀環境中成長的我,從沒體驗過女性對女性的愛情是什麼樣的。在女性與女性之間,愛情和友情的邊界究竟在哪裏?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相識十四年。我們在同一所中學讀書,又約定好到瞭同一座城市讀大學,畢業後,我和她幾經輾轉終於結束瞭異地狀態,我在城西,她在城東。找到機會我們就去對方的傢裏住上一兩晚,十指相扣著入眠。我們之間早就形成瞭這樣的一種默契——我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是永遠高於對方的戀愛對象的。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仿佛“並不隻是友情那麼簡單”,因為似乎友情給愛情讓位總是理所當然的,而我們不想做這樣的讓位。當時我稱她為我的“親生朋友”,因為“朋友”一詞不足以承載我們感情的分量,隻有加上能與愛情抗衡的親情,纔足以凸顯它高於愛情的地位。隻是,那時的我沒有意識到,在我試圖用“超越友誼”的概念定義我們的關係時,潛意識中對於友情的貶低。女性主義作者EleanorWilkinson(2013)指齣,主流社會裏廣泛存在著情感階級(hierarchiesoflove),即把不同的情感歸類並且排齣瞭重要級。比如,親情高於愛情,愛情高於友情。注:不同文化中可能存在不同的重要級情感階級的存在往往來自於社會默認的氛圍。比如,當問及一個人的“情感狀況”時,我們的迴答往往都是“單身”、“戀愛”、“已婚”……在這之中沒有考量友情的部分。一個人即便擁有關係非常親密的摯友,隻要沒有一個有愛情關係的對象,ta就是“單身”,一個人。人們對於愛與生活的想象也因此受到瞭限製,當我們談到愛時,我們的聯想常常是“愛情”,“戀人”;當我們提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腦中浮現的也是與戀人相伴終生的浪漫情景。在這些浪漫的想象裏,友誼之愛常常被人忽略。年少時期的我會牽著她的手走在街頭,心裏想著那個我想牽起手的少年;失戀的時候,我會躲在她的懷裏為自己失去的另一個懷抱而痛哭。我的生命裏有很多被標記為“單身”的時刻,以至於我很多戀愛都是為瞭擺脫這個狀態而開啓的,可我直到最近纔意識到,因為有她,我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過。那時候的我總是很喜歡問“愛是什麼”,可其實我早就很熟悉愛與被愛的感受瞭。我和閨蜜間常有一些隻有戀人纔會有的行為——高中開始到現在我們一直在用情侶名和情侶頭像,從QQ轉戰到微信,從未間斷過;我們會擁抱、親吻,並約定不和彼此以外的女性朋友做這些事;她和我也都有過因為對方陪男朋友而吃醋的經曆。我的前任也這樣抱怨過我跟她的關係:仿佛他不是我的戀人,她纔是。我也常喜歡做一些“秀恩愛”的事,告訴彆人我和閨蜜相處的點滴——就好像擁有瞭一個世界上最棒的戀人一樣,我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我擁有一個世界上最棒的她。英文中有一個概念很好地形容瞭我與她的關係:RomanticFriendship(浪漫友誼)。在浪漫友誼的關係中,雙方擁有強烈的情感聯結和身體上的親密感,既像朋友,也像戀人(Faderman,1991)。注:浪漫友誼也存在於男性友誼中,但由於女性的浪漫友誼有其區彆與男性浪漫友誼的特彆性,在本文中僅討論女性間的浪漫友誼。除瞭浪漫情愫之外,部分女性還會感受到來自女性朋友的性吸引力,即便她們自身認知為異性戀。GerulfRieger和他的同事們(2016)在研究中發現,有大約3/4的異性戀女性會因為看著另一名女性而感受到性喚起,即便她們自身沒有意識到(citedinBarth,2017)。可能有人會發齣質疑,如果既有浪漫情愫,也有性吸引力,那女性之間的愛情和友情還有什麼區彆呢?或許,區彆確實沒那麼大。我在遇到K的時候,纔第一次知道“遇到瞭世界上另一個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我們在不多的交談中意識到,我們無需多少言語,就已經和彼此的內心很親近瞭。當我因為她對我說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而快樂時,我感覺自己徹底失去瞭愛情與友情之間的界限。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敢承認我愛她。我很擔心自己的感情中混雜瞭愛情的成分,而這會毀瞭我們之間的友誼。在我們的生活裏,已經很習慣將愛情與友情區分開來。浪漫的情愫隻會發生在愛情裏,而非友情之中。因此,當我對K産生瞭某種悸動時,我很擔心自己對她的愛意屬於愛情而非友情。大部分關係中,關於愛的概念與分類確實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確立我們在不同的關係中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然而,一些極其親密的女性友誼關係,卻呈現齣瞭愛情與友情模糊的狀態。美國曆史學傢LilianFaderman(1991)在OddGirlsandTwilightLovers一書中講述瞭女性之間浪漫友誼(romanticfriendship)的曆史。她指齣,維多利亞時期的早些時候,女性間的浪漫友誼還未經過社會的討論和批判。那時候女性之間不會刻意區分她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如果兩個人互相依賴,感到親密,她們隻需要讓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就好瞭。她們中有些人依舊會和男性進入婚姻,有些人則會選擇與自己最親密的女友共度餘生——作齣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因為她們認為彼此的感情是愛情而非友情,而僅僅是因為她們渴望彼此一生的陪伴。與因為無法區分愛情和友情而感到苦惱的我不同,她們之間的愛擁有一種自發性(spontaneity),即允許自己充分體驗愛的感受並且為之付齣行動,而不用檢驗和審視自己的愛是什麼。很多時候,我們試圖理解的“愛”是一係列概念的組成——“浪漫之愛”、“陪伴之愛”,或者“激情之愛”。我們常用這些概念來判斷自己對他人的感情屬於何種,這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在我們的心中,“愛”同時也是一種私人化的感受和情緒,關於愛的種種概念並不先於愛的感受存在(Jackson,2013)。我們不需要瞭解和分析這些概念,也能感受到愛與被愛。有時候過於糾結某些感情應該如何區分,也可能阻礙瞭我們對於內心情緒的體驗。她們是伴侶,也是摯友。圖自TheInvisibles:VintagePortraitsofLoveandPride叔本華1851年的著作OnWomen中聲稱,女性與女性之間存有天生的敵意,因此她們之間的互相誇贊是非常荒謬的。(…betweenwomenitisactualenmity…thisiswhyanexchangeofcomplimentsbetweentwowomenismuchmoreridiculousthanbetweentwomen.)這個觀點聽起來是不是挺耳熟?這並不是叔本華一人的觀點,而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曆史當中,女性之間的關係都被認為是相當“膚淺”和“虛僞”的。不論是在文學作品,還是影視內容的呈現中,錶麵姐妹背地捅刀子都是十分常見的女性關係。即便拋去這些標簽,那些親密無間的女性關係在很多人眼裏似乎也隻是少女時期的特權,是小孩子模仿大人的“遊戲”,模仿成年男女之間的浪漫與親密,為日後的浪漫愛情與婚姻做的一次“預演”(Furneaux,2010)。而成年女性則會“有各自的傢庭,各自的生活”,仿佛隻有和男性的婚姻纔是她們生命中的核心。可這並不是我所體驗到的女性關係。LilianFaderman在講述女性浪漫友誼的曆史時提到一個讓我深受觸動的觀點。她認為在女性的愛意中(注:這裏說的愛意不做愛情或友情的區分),女性真正擁有瞭主導自己生活和思想的能力。她們不用以成為妻子和母親為目標,不用以取悅男性為生活的中心,而是依靠著她們給予彼此的愛意而獲得瞭探索自我的勇氣。在女性之間,不論這份感情是愛情還是友情,都不妨礙她們對彼此說齣:“我愛你,想和你共度餘生。”以上。References:Barth,D.(2017).BetweenFriends:SexualityinWomen'sFriendships.PsychologyToday.Faderman,L.(1991).OddGirlsandTwilightLovers:AHistoryofLesbianLifeinTwentieth-CenturyAmerica.ColumbiaUniversityPress.Jackson,S.(2013)Love,SocialChange,andEverydayHeterosexuality.InA.G.Jónasdóttir&A.Ferguson(Eds.),Love:AQuestionforFeminismintheTwenty-firstCentury(pp.33-45),NewYork:Routledge.Wilkinson,E.(2013).LoveintheMultitude?AFeministCritiqueofLoveasaPoliticalConcept.InA.G.Jónasdóttir&A.Ferguson(Eds.),Love:AQuestionforFeminismintheTwenty-firstCentury(pp.237-249),NewYork:Routledge.